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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继续交流公案,今天已经是第四周了,我尽量争取在这周讲完。这些公案故事虽然有些啰嗦、闲话比较多,但还是很有意义的。它可以给予我们信心、让我们得到加持,同时,通过前辈们修行的经验对见地有所了解,从而帮助我们修行。
上堂课讲了三平义中禅师的偈子:“即此见闻非见闻。无余声色可呈君。个中若了全无事。体用何妨分不分。”
如果清楚现象是什么,也就清楚产生这些现象的心是什么,叫做“若了”。真正“若了”就会“全无事”,就不用再去改变、希望、恐惧什么了。这时候体和用是一体的——“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”,也就是“体用何妨分不分”。
其实,体、相、用是个大问题,而这次故事公案的讲解,主要是因为学到佛教哲学的缘故。汉传这一系列会讲体、相、用,我们能够体会很多的相,当我们对相的存在(外境)认识不清楚就叫法执;这些相是有用的,因为我们有人我,只要有人我,就会衡量“有用”和“没用”。
比如一杯茶可以喝,就是有用,而一杯不干净的水不能喝,就是没用。其实都是根据人我的需要来决定有用或者没用。当然,针对本性来讲,也可以说所有的现象都是“用”。但是,人我的有用、没用与本性的“用”是不一样的,因为本性的“用”没好、没坏,但对人我来说就有好、有坏。
所以,体、相、用的“用”跟人我有关系。而“体”就是万法的本质,也是人我的本质。整个佛法去说的时候就成了哲学层面,去实现哲学就成了修行,实现了就叫开悟者、证悟者、佛陀(程度最高)。如果大家清楚这些,就知道学佛并不迷信,甚至不会把那些不了解的神奇功能,当成我们追逐的目标。在佛教圈里以神通为极则是非常严重的事,认为有神通就很厉害,这样会上当的。
当然,并不是说圣人没神通,我是学五部大论的,虽然学得不好,但毕竟学过。《现观庄严论》讲的那些神通神乎其神,我肯定不会反对。第一个,学佛最重要是清楚我们在学什么;第二个,在择师的时候,不能以神通作为标准,否则可能会上当。
当然,并不是说上师有神通,就是坏蛋,不能跟随学习,显然这是扯淡的,万一佛陀来做你上师呢?如果你只看到神通,或者听他说有神通,又不能教你有神通,甚至不能教你学佛,那就不能择他为师,否则,很容易上当,因为外道也有神通,所以,择师不能以此作为唯一的判断标准。
从另一个角度,还要明白学佛不是为了学神通,大家学佛不要那么呆板,学佛最怕呆板。以前我跟大家讲空性、法性的见解,一批人就跑来质问我:“你是开悟者吗?居然敢说这些!”这很麻烦的,如果回答说:“我是开悟者。”他就会说:“《楞严经》讲,所有佛菩萨都不会说自己是佛菩萨,你敢说自己是开悟者,那就是骗子。”如果回答说:“我没有开悟。”他又会说:“你没开悟,居然敢讲这些空性见解,也是骗子。”反正怎么说都会变成骗子。
很简单,我们在搞交流,我只是把我所学的理论讲给大家听。首先,大家要去思考这些合不合理、要想清楚;其次,还要去做,做的时候有没有觉受;最后,做这些能不能实现闻思的东西。这些跟我是不是开悟、成就者没有关系。
如果我说我是开悟者,万一我骗你的呢?即使我不骗你,而是一个自悟者(以为自己开悟,实际上没有开悟),如果你信的话,岂不是上了一个很好心的当吗?这样的话,那就更倒霉。所以,别来问我这些,我只是说了一些见解,这些见解是不是真的,你要去学习,看对你有没有用。
并不是说我是开悟者,讲的东西对你就有用,我不是开悟者,讲的东西就没有用。其实不然,你又不依止我,如果你要依止我,还可以衡量一下我是不是开悟者。
但我们只是在网上交流,隔了十万八千里,你是什么样,我不知道,我是什么样,你也不清楚。(当然,有一小部分人清楚我英俊而肥胖的样子,但绝大部分人,连样子都看不到。)所以,你不用考虑我是不是开悟者,只要听到这些,看对你有没有用就行了。
搞得不是开悟者就不能来谈论这些,这样一来,只能把两个平台都关掉,不讲就不讲了,我一点都没损失,大家愿意吗?提点意见,我看看大家的反应……
今天讲两个印度大成就者的故事,不能老讲禅宗,禅宗主要偏向于见地。印度大成就者的故事,见地不一定讲得很复杂,但这些故事都很虔诚、很神奇,反而具有很强的加持力。
我看《八十四大成就者》、《益西钦哲的故事》、《热罗上师》的故事,并不是因为他们的神通感觉到神奇和向往(当然我也向往,但不会激动不已),而是从他们神奇的故事里透露出修行的信号,以及见地带有温暖气息的体现,反而感到极大的加持。有时候心境很抑郁时,一看到这些故事,心里就舒服多了,得到很遥远时空的加持。
还有一些见解的细微之处想不通时,看他们的故事一下就想通了,真的有这样的作用。当然,这是我个人的感受,也许你看了这些故事可能完全没反应,甚至认为是迷信,又或者你非常的向往、崇拜,都不一样,反正我个人看了是得到加持。
上次讲了咕噜吉嘎力巴,因为深爱妻子的过世,而痛苦不堪,被成就者教导,最后证悟了本性。这次讲的是“飞禽杀手”仙得乐巴的故事,这个故事本来不是非常重要,但也被我找出来了,原因是什么呢?是因为前面一直在讲猎人的故事(马祖度石巩禅师)。而“飞禽杀手”仙得乐巴也是猎人成就的故事,在佛教里杀动物是非常可怕的事,更别说杀人了。所以,佛教非常忌讳杀生,因为我们的根本宗旨是利他,而杀生与根本宗旨是有冲突的。
有人说:“走路都要踩死动物,夏天蚊子咬在身上翻身都有可能压死它。”佛教说的杀生是指有意杀生,具备四个条件:有对境、动机、行动、结果——杀死,杀死后还不忏悔。这四个条件具备就是杀生,不小心压死蚊子没有动机,虽然有过患,但没有故意的罪。佛教里最忌讳有动机的杀生,特别是强烈利己的动机。
但是,佛教也是非常活泼、包含广阔,而且可以实修的一门学问,对杀生的人并不是说不能证悟。现在来讲“飞禽杀手”仙得乐巴开悟的故事。
仙得乐巴从前是猎人种姓,专门猎杀飞禽。一天,他见一只绿色鹦鹉口衔着果子从虚空中飞过,忙向它问道:“鹦鹉鹦鹉你去哪里?”鹦鹉应声回答:“那里有大成就者布日巴,我带果子去供养他。”
很多人看到这里就不看了,觉得这是童话故事,居然有猎人问鹦鹉去哪里,现实中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出现,一般猎人看到鹦鹉,就是拿着箭开射。但这是故事来的,不是为了表现神奇、童话、梦幻的意味,而是想说明道理。
仙得日巴心想:既然旁生都有如此善心,我们人类就更应该造作善业,为自己积累福德。他摘了一个果子给鹦鹉:“请你把它也带上,帮我供养布日巴。”
这就说明整个社会的氛围一定有因果的思想,换成我们现在的社会氛围,如果鹦鹉会说话,要么就是鹦鹉被培养得非常好,要么是一个神异事件,会吓到你,更不会有带果子去供养这种事。如果一个社会有这样的思想氛围,是非常不容易的,说明整个社会的基础哲学思想,含有因果报应的成分在里面。否则抓住鹦鹉,要么当宠物养,要么把它炖成鹦鹉煲。
鹦鹉飞到那伯布日巴身边,可尊者不接受猎人的果子。
他说:“喂!鹦鹉!象这种恶人的东西你以后不要拿来给我。”
这里牵涉到供养的问题,上师们是不是都不接受行为比较坏、道德品质比较差、或者有杀生等恶人的供养呢?不一定,这里可能是一种手段,故意刺激对方,让猎人来找他。真正的大成就者,越有恶业的人就越要接受他的供养,如果菩萨不接受供养,会犯戒的。为什么呢?接受供养就建立了深缘、共业,在一定程度上要承担众生恶业所带来的影响。
如果一个菩萨不接受很可怕人的供养,会犯戒的。比如一个人得罪了达官贵人或政治团体,可能要被抓,他拿着东西来贿赂你,让你帮忙,但你害怕受害,就不干了。现代人也会这样,但菩萨不能这样,还是要接受的。
但是,有些菩萨会根据情况而来,接受供养能不能帮到你,这才是目的。如果有些人来供养,反而会对他不利。比如有人供养上师一千万去求大圆满窍诀,这种一般都会被拒绝的,为什么呢?因为这样会对你有害,让你误认为大圆满窍诀是可以花钱买得到,这是不行的。还有些人供养的目的不对,比如想试一试上师,如果他接受,就不是真的上师;他不接受,就是真的上师,这种情况上师有可能不接受,他是为了帮你。说老实话,有些学佛人真的像小孩一样幼稚。
作为一个真正的上师、真正的成就者,从原则上任何的供养都会接受。但从度人的角度,可能会采取不同的行为,意味着所有的成就者都是慈悲的。但为了度你,有些行为可能非常不慈悲。比如玛尔巴折磨米拉日巴,但世人不会这么看,仅仅看你是不是帮助我,行为是不是很规范、很道德、很如理如法,以此去判断上师,这样判断的初级阶段是可以的,但到很深层次就会出问题。为什么呢?因为你不是去找雷锋,而是找教法的传承者,所以要搞清楚自己的目的。
还有,一定要详细观察,不要拜了师以后,再用道德方面去衡量上师,否则要出问题的。藏传佛教到了汉地很大麻烦就是这个,没办法观察,往往听说这样那样,就开始拜师,结果发现很多问题,就开始犯戒,这真的很麻烦。
鹦鹉飞回猎人的住处,把果子还给他。猎人问它为什么?鹦鹉传达了阿阇黎的原话。仙得乐巴顿时生起了无比猛烈的愧悔心。
这样就已经很不容易了,这个人的人品有多好,而且一定有信心、有因果观念。我们去供养上师,如果上师不收,我们会沮丧,甚至会生起愤怒:“有没有搞错,有什么了不起,你不接受,我找其他人供养,此处不留爷,自有留爷处。”现代人会这么想的。但他生起了愧悔心,说明他的人品非常好,虽然有杀生的恶业。
他朝着鹦鹉飞去的方向,穿过一座又一座森林,终于找到了大成就者。
大成就者不接受他的供养是有目的的,如果接受了果子,最多让他种点福报,但刺激他过来,可以给他灌顶,教他怎么修行,这才是真正的搭救他,所以,不接受果子是一种手段。
尊者为他灌了顶,并赐予教言,仙得乐巴铭记于心,并精进修行。(中间肯定还发生其他事或者一些对答,但是故事会省掉。)可因为他的心一直专注在猎杀飞禽的事情上,因而总是会在修行时看见它们临终时扑腾着翅膀,用一双眼惊慌失措地看他,并拼命惨叫,而他却总是干净利落地用一刀结束其生命的情景。他只得就此去请教上师。
我选这个故事是有原因的,我们修行的时候,老是摆脱不了一些强烈的习惯,或者强烈业力的显现,比如身体上的病痛、观修的习惯、以及看到这样那样的东西出现,为什么呢?这就是业力,有时候会呈现在能上,有时候会呈现在所上。呈现在能上,就是认知老是不准确,有偏见;呈现在所上,就会看到乱七八糟的东西。有时候会呈现在情绪上,甚至产生一些邪见,总之业力说不清楚。
仙得乐巴总是看到飞禽在惨叫、惊慌失措,然后上去一刀把它砍了,其实他对这个事非常愧悔。由于愧悔形成另外一种力量,让他不停地看到杀生的场景。大家听到这样的说法,并不会感到很陌生。比如杀猪的屠夫,在临终时往往会看到杀猪,因为他生命中最厉害的业力会在临终时呈现出来。也有杀鸡的人,在临终时看到很多鸡追他,他拼命地跑。
生命中从事最多,而且牵涉到伤害其他的生命,这种力量是最容易呈现出来。当你作为人的业力减弱以后,就会看到这样的现象。有这么一个故事,一个犯人杀了人,怎么折磨他都不承认,后来折磨得很厉害,突然他看到被他所杀的人出现在天花板上,把他吓到了,就承认了。
为什么呢?在折磨的时候,人的业力减轻了,另一道的业力开始呈现出来。修行也会如此,比如有些人在禅定中看到一些异象,通过禅定把六根的力量减弱,眼睛不看了、身体的触受消失了,如果没有完全定,有些业力会冒出来,就会看到很多乱七八糟的相。
有很多禅修的故事,比如有个修禅的人,看到一只大蜘蛛,想把蜘蛛杀了,师父说你不要杀,先在它的肚皮上画一个十字,当时不要捅它,如果第二天出现的时候再捅它,当他出定时,发现十字就画在自己的肚皮上,他的身体在观修中间成了所境,能境(认知者)已经不是这个身体了,原因是什么呢?在修行时,呈现出身体清晰的力量已经不清晰了。
身体清晰的力量是一种执着,我们执着身体是“我”(能境)。通过修行,慢慢会发现能力不是靠身体的。比如在梦中会看、会听,会看到很多东西,那时你是用眼睛在看吗?不是的,梦中听到声音,也不一定是用耳朵在听。眼睛、耳朵都是你的身体,在白天是个能境,但晚上的时候,你没有用这个能境,那你用什么在看?也就是能境(能看、能听的本体)是什么?
所以,人在临终时或被折磨时,呈现人的根器力量减弱以后,其他奇怪的现象就会出来。所以,老人跟小孩容易看到鬼,就是这个原因。
还有人的时运低也容易看到鬼,什么叫做“时运低”呢?人的业力呈现不是那么强壮了,有些人阳气高,比如像我类人,很难看到稀奇古怪的现象,那修行人是不是人的业力很低呢?不是的,修行人用禅定故意把人的业力压低了,出了定以后,会更阳、更强大。
仙得乐巴可能是因为修定,把人的欲望、各种分别、对身体的感受降低了以后,由于杀生的业太强大,就看到各种飞禽被杀。人的执着真是挥之不去,会扛不住的。据说李世民杀了一个哥哥、一个弟弟,晚上经常梦到他们来索命,这些故事在古代皇宫留下来的特别多。
李世民的福报大,但杀业也比较大,心里之恐慌、害怕,于是请了尉迟敬德、秦琼两个当门神,从此之后,就不再梦见他们来索命了。这些故事虽然有点神乎其神,但里面包含着很深的道理,仙得乐巴也是如此。
“这样的分别念很难遮止”,上师说:“就是遮止,也很难生起等持。
“遮止”就是很难熄灭——“遮”就是破掉它;“止”就是停掉它。很难让它停下来,就算勉强停下来,力量都用在停这些去了,就不能生起等持。“等持”就是让相续持受一种正确的见地,等持跟禅定是有差别的,具有正确见地的禅定才能叫等持。
如果你全心全意去遮止那个东西,最多通过禅定把它压下来,但不能生起等持。生起等持不是要全部压下来,而是要知道所有的现起其实是法性,这是根本等持。还有其它次第性的等持,比如单空的等持等等。如果你老是去搞这些遮止的话,就不能生起等持。那要怎么办呢?
不如你用泥巴和食物做一些飞禽的像,割断它们的脖子,然后接着修等持。”
本来老是忘不掉自己杀生的情景,因修行开始有慈悲心了,那更不行。那要怎么办呢?既然遮止不了它,那就干脆让它出来——捏一些飞禽的像,不停地砍掉它们的脖子,砍掉后再来修。意思是遮止不了就不遮止了,不但不遮止还故意引出来,引出来以后,再去修等持。引出来以后,发现这根本不是真实的现象,他讲的是这个意思。
看到这些现象,我们会恐惧、害怕,或者逃避,逃避有很多种,要么想其他的事情代替它,要么修禅定压住,不让它出现。但这两种都没办法生起真正的等持,那怎么办呢?把它撩出来,哪怕用泥巴做成像都要把它撩出来,撩出来以后,再去修等持,发现飞禽或用泥巴做的飞禽像,我手起刀落割断它们的脖子,实际上从来没有发生过,这样去修等持。
大家一听,会不会觉得很震惊:“哇,这样怎么行呢?这样会破坏慈悲啊!”其实,最大的慈悲是发现所有生命根本就不是真实的。请大家记住,这样的修法已经到了很高的层次,或者有那样的上师才能去做的。像我们就不行了,比如我们以前杀过鸡、鸭、黄鳝、泥鳅等动物,起码吃过,虽然不像猎人杀得那么多,但在生活中肯定也做过一些(现在的90后可能做得比较少,但必定吃过),这些可以通过金刚萨埵或者三十五佛忏悔文来进行忏悔。
能不能像仙得乐巴用泥巴来捏像呢?不是的,在修金刚萨埵的时候,想起我们曾经杀生的事情,然后再忏悔它。大家要记得修金刚萨埵要想起自己曾经造了什么业,然后再忏悔,这其实就相当于用泥巴做出飞禽象,然后割断它的脖子。这并不是故意去割断它的脖子,以此为骄傲,而是要让他体会到这些罪业不是真实的,并且后悔这些行为,实际上就有点像金刚萨埵的修行,只不过仙得乐巴捏了像。
最究竟的金刚萨埵修法就是空性,而且在究竟的金刚萨埵里面,所有的罪业都不成立,当你的内心认同这些罪业不成立的时候,这些罪业才会真正的干净。而我们通过思维和观想金刚萨埵这种方式,还不是真正的干净,只是把它压制了,或者把种子减弱了。就像种子用火烧过、用水泡过一样,呈现出来的罪业就会不起作用或者作用很小。
真正的金刚萨埵就是空性,人我不成立、法我也不成立。人我不成立,那因果报应的承受者也就不存在了;法我不成立,那罪业和其他有情都不存在了,那还有什么报应呢?
二谛要圆融,否则会搞不清楚为什么中观要破因果,破了因果就不受报应了。因为胜义谛就是不承认因果的,不承认因果的意思,就是在本质里面安生立命是不会有苦难的,所以才会有乐空双运、有解脱……
仙得乐巴依教奉行,十二年后,获得了无上的大手印果位。
大家记住,他修了十二年。他修这么一个法都能成就吗?可以的,修一个法,你的觉受会一天一天地往上进步,在进步的过程中,如果有上师在旁边不停地点拨你,你就不会偏位、走入歧途,慢慢就获得无上的大手印果位,其实就是证悟了或者开悟了。
人家也修了十二年,说老实话,很少有人能这样坚持修下去,大部分人修着修着就麻木了、烦躁了,能够搞下去的人真不多。当然,跟人类的总数值比较起来,佛教徒本来就少;能够真正学到正法的也不多;学了正法,愿意去修的就更少了。
想去修行的人,相对总人数的数值不是很多,但绝对数值也有几十万、上百万;能真正坚持、延续下来的人,有多少啊?我觉得这个世界上很少,开始学佛有很大的冲动,投入也非常积极,搞一段时间(几年以后),一般就麻木、坚持不下去,甚至希望自己很快有结果、神通出现,学的三主要道很快就忘了。你看,即使是仙得乐巴这样的人,也修了十二年。
他离开森林,前往城市,在各大城市示现宰杀飞禽的幻化相,并示现吃肉。
他要告诉大家:宰杀的飞禽、宰杀的行为、能去宰杀飞禽的“我”,全都是幻象。“并示现吃肉”,他要告诉大家:我是虚假的,吃肉是虚假的,宰杀的飞禽是虚假的,宰杀的行为也是虚假的。但我要警告大家:你认为它是虚假的吗?你的概念认为它是虚假、觉受认为是虚假、以及证悟出定以后认为的法性游舞是几回事。不要认为看了公案以后,概念认为飞禽是虚假的、我也是虚假的、杀飞禽的行为也是虚假的,然后就去“示现”一把,这样的话,地狱也会给你示现一把的。所以,一定要看清楚自己的级别。
人们讥讽他:这样持守瑜伽士之相!这样残害众生!仙得乐巴用手向虚空一指,被他杀害的鸟类竟然全部复活。
他有这个本事,才敢去做。你不要说鸟类了,去找一个死蟑螂让它活过来?走到这样的程度,他才敢去做这些事,没走到这样的程度,就不要去做这些事。你吃肉就吃肉,不要说自己是在示现吃肉,否则,自欺欺人是很搞笑的。
在这以后的十二年里,他以猎杀飞禽的形象度化众生,行持觉性禁行的行为。
什么意思呢?他度化众生的方式就是去示现杀了众生、又让它们复活,以此来告诉大家没有真正的生死,生死就是一场幻相——飞禽、我、杀飞禽的行为都是幻相,他以这样的方式去度化众生。
那么,他能不能够度化众生呢?在他那个时代,能够度化相应一部分的众生。因为那个时代不会像我们搞那么大的学堂、印那么多的书,有一些跟他因缘很近,能够度化的众生可以领受他这样的教法。
然后,他又行持觉性净行的行为,什么叫做觉性净行呢?有些行为是自己做但不能给别人看的,叫净行;或者表面上不是很合符显教一些规律的,叫净行。行持净行的人一般都是证悟觉性的,而且觉性的量比较够了,才能去做这些净行,比如他在做贪、杀、盗等行为时,不会损害觉性,他的觉性不会丢失。
当然,本质的觉性是损坏不了的,但一个修证者,在觉性领悟的状态中,去做这些恶行的时候,就很容易丢失那种领悟。那么,一个修证者为了让自己觉性的量越来越扩大,不受各种各样恶劣环境的影响,他就要去训练自己的觉性始终不丢失。
一开始在很顺的状态去训练,什么是很顺的状态?比如在屋里面打坐,看到一些很美好的现象而不丢失觉性,这个很容易。但当一些很可怕的现象出现,比如引起贪心的一些场景出现,就很容易丢失自己对觉性的领悟。所以,要故意去做一些事来训练自己的觉性,让它更加清晰、赤裸、有证量。在大圆满里面,这叫做训练心的妙力、觉性的妙力,增加它的妙力。
禅宗也有类似的公案,二祖为什么要跑到妓院去看妓女,就是为了训练自己,觉性在这种状况下依然不丢失领悟,这个叫做净行。但是,这个一定要开悟,而且觉性的领悟程度还很高,才能去做这些,不然就是造业,而且造很大的业。
人们称他为大成就者夏塔乐巴,意为:“飞禽杀手。”
他本来叫仙得乐巴,怎么又变成了夏塔乐巴?夏塔乐巴的意思就是“飞禽杀手”,一个飞禽杀手也证悟了,这也表明了证悟的路有很多。不管什么路,都离不开“觉性”这条路,最终一定要去证悟觉性是什么。
什么叫做觉性?——精神的实质就是觉性。人类有很多精神现象,我们可以生气、可以贪婪、可以有各种各样的想法和感受,这叫精神现象。精神现象的实质是什么?——觉性。如果你去认知觉性,并且让觉性充满了你的相续,那就是修行。
那么,怎么让觉性充满相续呢?在你相续运转的时候,不丢失你领悟觉性的智慧。如果你丢失了觉性,觉性也不会坏,但它会随着业力呈现出各种各样轮回的相状出来。这个是“飞禽杀手”仙得乐巴的故事,下面再讲一个咕噜达卡那巴的故事。
为什么要讲这个故事呢?这是讲证悟觉性过程中的故事,我们老是说证悟觉性,那要怎么证悟觉性呢?咕噜达卡那巴的故事,就有这样的涵义在里面。
咕噜达卡那巴的故事:
咕噜达卡那巴名字意思是“经常说谎者”。这是他的故事。
“咕噜达卡那巴”的意思是经常说谎者,前面讲了一个飞禽猎人者的证悟,现在讲一个说谎者的证悟。有时候,我们对猎人不会有多讨厌,但对说谎的人却万人唾弃,觉得他没有诚信。猎人虽然有恶业,但是有诚信的话,好像还能证悟。一个说谎的人也能证悟吗?说谎就是自欺或者欺骗别人,这样的人能证悟吗?也能证悟,我们来下面的内容。
大师是印度东方人,是属于平民阶级,有一次他在工作完了之后,坐在一株大树杆上,正在想如何来骗别人,这是他的习惯。
现在真的是个欺骗的社会,你们没发现我们很多地方都在受骗吗?食物可能有毒、奶粉可能有三聚氰胺、媒体到处传播假新闻(我觉得假的比真的多,现在媒体都是这样的状态)、衣服会买到假货,还有很多珍贵的商品,比如我买檀木的椅子板凳,数年以后才发现其中的差别,小部分是真木头,绝大部分是假的。特别是买珠宝古董等等,假的成堆,这是一个欺骗的、谎言的世界。
当然,故事中说的谎言层次可能更深,不管怎么样,现在这个社会的谎言欺骗太多了。最近还经常出现武术方面的谎言,我看得好过瘾啊!某某大师被打成一副逼样,还要装成大师——哎呀,人们已经不把欺骗当成一种很可怕的事情,反而觉得是生活中很正常的事情。在这个欺骗的社会里、充斥着谎言的时代里,我们能证悟吗?
这个时候,有一位博学通达的比丘经过,问他在作什么?他回答:“我不愿回答您。”比丘告诉他:“你不要说谎。如果说谎,有三种果报。说谎的异熟果报是将生于地狱中,造作者同因的果报是喜欢说谎,以及别人不相信自己。
说谎的直接异熟果是堕地狱,等流果是生生世世都喜欢说谎,以及别人不相信你。
业力的果报是在后世中舌头遭受犁田耕种的痛苦。
这其实是一种地狱,跟前面讲的“将生于地狱中”是一样的。
和因相同感受的果报是口中发出秽臭,胡言乱语,来生的果报是田地羸劣贫脊,作物无营养等等。
还有其它的果报是什么呢?你在后世中,舌头遭受犁田耕种的痛苦,这其实是地狱了。业力的等流果是什么呢?口中经常秽臭,喜欢胡言乱语。前面说的口中发出秽臭,胡言乱语叫做正报。依报是什么呢?这里翻译成“来生的果报是田地羸劣贫瘠”,你会出生在很穷的地方。“作物无营养”,生产出来的农作物营养贫瘠。
这个好说谎者听到了前述说谎的异熟果报将下生地狱,恐惧非常,他诚实的询问出家人:“大师,我是达卡那。我经常说谎,我说的真话连头发尖稍的百分之一都没有,时时刻刻就是想着要去骗人。”
他听到说谎的果报之后害怕了,说明那个社会起码流传着因果正见,这时候善根被迸发,开始知道说谎的果报。现代人说谎说得好,大家反而称赞他“有智慧”,最好骗的人更多。哪一样不是在说谎,广告不说谎吗?还有现在的直播,到处都是谎言。
当然,还有政治谎言、商业谎言、经济谎言……真实的真不多。但是,我们不会认为这些东西有什么不妥,只要你成功了都是好的。什么叫成功?骗到更多的人,是不是这样的?不管是政治谎言、经济谎言还是其他谎言,后果都非常严重。当然,最不能说的是佛法的谎言。
大师说:“难道你不想修持佛法吗?”他回答:“大师,我想要修持佛法,但是我已经习惯说谎,无法戒掉。”
说谎习惯了,没办法戒掉,导致没法修行。很多人认为,修佛法的人一定是道德高尚的,不说谎、很诚信、很善良、很温和,其实不然,这样的人是可以学佛,但很坏的人、经常说谎的人、杀飞禽的人或者很贪淫的人都可以修行。特别是贪淫,已经成了现代人的非常普遍之事,大家也不觉得奇怪,这样也是可以修行的。
并不是说道德高尚的人才可以修行,不是的,只是说一个很坏的人去修行,不去改变那些坏习惯,反而执着那些坏习惯不放,那就没法修上去。但并不是说以前坏的人都不能修行,要弄清楚这两个概念。
还有,不要以后正在修行以及学佛的人,品格就一定很高尚、没有这样那样的弱点及习气。事实并非如此,学佛团体的习气有时候迸发出来,不见得比不学佛的习气轻。所以,不能一看到这个人学佛,就认为他没有习气,反而就是因为他有习气才学佛的。还有,不能以为学了一两天、一两年或者几年以后,他就一定没有习气了。
反过来从学佛人自身来讲,如果老是执着这些习气不放,你想修出成就来,那是非常困难的,我们要搞清楚这些观念。在家里吵架,一个学佛人表现出习气,旁边的人就冷言冷语、尖酸刻薄地说:“嘿!你这样了,还是学佛的?”好像学佛就不能这样了,并非如此,学佛人就是有习气的。
还有,因为某些人的习气做出了很多违背佛陀教言,就否定了佛法,这是很蠢的——“哎呀,这几个学佛的人,这样不好、那样不好,说明佛法是假的”,这是扯淡的!我们要把学的理论和所学的人的习气分开来看,我们可以实现这些理论,但并不是一学到这些理论就实现了,中间的过程还是很长的。
比丘告诉他:“我有一个法门,即使说谎都不会受报。”他高兴极了,马上向比丘请求传授这个法。
比丘一定是在哄他,所有的谎言一定会受报。他实际上想告诉他:当证悟本性的时候,就不存在谎言不谎言了。没有说谎的人、没有所说谎的对境、也没有说谎这个事情——三轮体空。他一定是想通过这个方法去。
比丘首先帮他灌顶,使他的心识完全成熟。之后才依照他的心识想法和习气,如同从进了水的耳朵中将水抽除掉般,给了他这样的一个法门。使他了解说谎的本质,说谎的对治禅修教授。
专门了解什么是说谎?怎么对治说谎?
上师告诉他如下的教授:“我们所知道的现象诸法从本始以来就是谎言非真。你所见到、听到的一切外境,由于六尘和六根所感觉知道的一切都是谎言非真。你观修一切都是谎言。所以:
万法即谎言非真,不知非真而说谎。
知与所知皆非真,中有六根对六尘。
说言非真何处真?执著谎言为真实,
执其轮回痛苦生。嗟乎稚儿对非实,
不识谎言执为真。有如水桶箍围住,
时时轮回中流浪。对此应认识诸法,
谎言本质清净观。声音谎言如是观,
色香等等亦如此,心识亦观作谎言。
这就是中观。你说的谎言,无非是对着一个人去欺骗他。当然,你说的这个谎言是真的,但他说的这个谎言就更吓人了,层次比你的高很多。他说所有的现象都是假的,乃至于你的心识都是假的。如果你认透了这些心识都是假的,那你说的谎言根本一提,全部都是假的。
恰好你认清楚心识与外境都是假的时候,就全部都是真的——你就见到了真相。说了那么多,就是教他修中观、修单空。全部都是假的,仅仅就是单空层面。
上师说完后,达卡那巴就依照大师所教,将所知内外境观修成谎言。在七年中禅修,他了悟了万象诸法都是非真实显现,了悟了诸法都是谎言,生起了清净见,舍离贪爱执著。
当一个人舍离了贪爱执着,他还会去说谎吗?你们为什么会说谎?两种原因:一种是习惯,张口就来;另一种是有目的说谎,无非就是为了贪爱执着,而大部分人都是为了贪爱执着。
当一个人生起了清净见,说谎的习惯也会被改变。产生谎言的基本动机——贪爱执着也会被消除,所以,他就不会再说谎了。就像流水没有源头,自然就会枯竭;树木的根被锯掉,枝叶自然也会枯竭一样的。
上师再次来临告诉他:“了悟万法是谎言非真仍未能证悟,要能观修无生无灭,诸法都是自心本性即空性。”他也证悟了上师所教授的,使妄念进入道上,得到了证悟。
这跟我们平常讲的一样。其实这个翻译很差,但意思非常准确,了悟到所有的外境不是真的,一定要观察到心的本质是什么?观察到心的空性才是真正的证悟。
“他也证悟了上师所教授的,使妄念进入道上,得到了证悟”,走到这个层面,妄念、谎言也是法性。没有人我的执着,谎言也就失去了意义,失去了我们缘起上对谎言的可怕、讨厌。
达卡那巴大师的声名传遍四方,对于具器的弟子,他教授他们如同从进水的耳中清除水的教授。
比如我们的耳朵进水了,清除的方式是什么?有的用棉签去掏,像我小时候经常喜欢偷偷跑到河里游泳(我们小时候游泳,被父母知道会打的,因为怕你出事,所以只能偷偷去游),耳朵进水怎么办呢?左边的耳朵进水,就用左脚单脚站立,头往左偏不断地跳;右边的耳朵进水,就用右脚单脚站立,头往右偏不断地跳,这是一个清楚耳朵进水的方法。还有一种方法,歪着头,用手指头堵住耳朵,使劲往里面掏,然后突然一下拔出来,耳朵里面的水就出来了。
这个比喻就是去除我们内心里面的执着、无明,就像从耳朵里面清除水一样去教授。怎么清除呢?观修一切万法不是真实的。我们的心就像耳朵一样,心里面呈现的现象就像耳朵里面进的水,我们要从知道它们根本从来没有真实地存在过,纯粹是幻相,这样就清除了。
我们不能只在头脑中认为现象是幻相,就觉得它清除了,不是的,这只是见解,你要从觉受中觉得它是幻相,而且觉受的程度要拉很大、很长。“如梦如幻”,这四个字有很多层面。我们就要通过不断地闻思、修行、接受窍诀,才能逐渐把这个过程体会得非常清楚,这样就能清除现象的幻相。
大师最后即身前往卡雀空行净土。
我们觉得他好像修了一个了不起的法,其实他修的是非常简单的单空修法,只不过他用觉受的方式进入。最关键的是,那个时代的人很容易修得进去,现代人则很麻烦,搞两天就想出成就,产生神通或各种各样的功能,特别是能预知半年内的事,那就不得了了。
其实不用预知半年的事,要能预知一天的所有事,那就不得了了,专门在六合彩开奖的前一天去预知六合彩的号码是多少,那就发财了。但你肯定活不了多长时间,预知一次就算了,如果预知三次六合彩都中的话,肯定会被人干掉的。
老是想知道这些,或者知道别人想什么,好去知道别人的秘密,这种想法是基于人我所渴望而诞生的一些功能。而且因缘也不是如此,如果你前世没有布施的功德,就没有得到这些钱财的福报,即使你预知了六合彩的号码,就算填上去了,到中奖的时候号码也会马上变。
预知是不确定的一种东西,别说想中六合彩的凡夫了,有些圣者由于境界不高,所预知的未来现象都不一定完全准确,有些因素考虑不到。我们学过类似的故事嘛,佛陀的弟子目犍连认为砍柴的樵夫没有出家因缘,他看不到樵夫八万劫前遇到老虎的时候念了一句“南无佛”。连目犍连都不行,更别说你了。所以,我们去追求这些功能挺搞笑的。我们要去追求本性、解脱,这才是我们佛教徒修行的根本目的。
一下就讲了两个印度成就者的故事,现在回过头来讲禅宗的故事。大家对禅宗的感觉很好,禅宗是说见地的,上次讲了漳州三平义忠禅师的故事,这次讲洪州百丈怀海禅师的故事。
“百丈”是一座山,著名的百丈禅师,百丈立清规,禅宗里面有些自己的规矩,比如打禅的规矩,“一日不作、一日不食”的规矩也是百丈订立的。他的法名叫怀海,住在洪州这个地方,他的师父马祖这一派的禅法也叫洪州禅。
他开悟的故事也比较精彩,我以前也讲过,是关于野鸭子的故事。在1993或1994年,还专门为这个故事写了一些文章发表在论坛里面,至今已经二十几年了,2014年、2015年被他们转载出来。这次再把这个故事拿出来讲,因为我觉得它对我们认知觉性有点意思。
师侍马祖行次。见一群野鸭飞过。祖曰。是甚么。师曰。野鸭子。祖曰。甚处去也。师曰。飞过去也。
这段很好理解,百丈是马祖的徒弟,侍者陪着马祖到外面去散步,见一群野鸭飞过——那个时代环境很好,有野鸭飞过,现在有野鸭飞过,马上变成野鸭煲。
“祖曰。是甚么。”马祖问他是什么?这时已经开始教育他了。“师曰。野鸭子。”“祖曰。甚处去也。”野鸭子去哪里了?“师曰。飞过去也。”很正常的一段对话。
祖遂把师鼻扭。负痛失声。
马祖使劲把百丈的鼻孔一扭,百丈肯定会“哎呀、哎呀”叫起来。虽然马祖没有玛尔巴那么狠,但也够狠的。“负痛失声”肯定不是轻轻地摸一下他的鼻子,那叫示爱,而马祖使劲一扭,这就更爱了。
祖曰。又道飞过去也。师于言下有省。
你不是说飞过去了吗?百丈一下就明白了,它在说什么?这段话非常精彩!百丈说野鸭子飞过去了,这时马祖扭他的鼻子,百丈喊痛。你不是说飞过去了吗?与扭他鼻子有逻辑关系吗?What?马祖其实在告诉百丈:你知道野鸭子飞过去,与你知道痛是一个东西。百丈一听,马上就明白了,你们也听了,明白了吗?如果一个人根器很到的时候,一听这个,就能马上明白,甚至连所谓的修或不修、是或不是、是什么样子,全都扯淡。
为什么我们还是不明白?因为我们习惯用意识。意识的知道跟佛教那种知是两回事来的。意识是见解的认知,还有觉受的直接认知——即使是觉受的直接认知,也是二元对立的。对付这个二元对立的唯一方式,就是用“知”去反观“知”,用“觉受”去觉受“觉受”,用“觉知”去觉知“觉知”,只有这么一个方法,别无其他。不管是什么方法,最后都是这个方法。不管是修气脉还是修本尊,随便什么方法,除此之外,别无他法,只有这样才能消除二元对立。
百丈一听、一反观就证悟了,为什么我们不行呢?人我的执着和法我的执着太深了,我只能用“执着深了”这种词汇来形容。其实是你对本性的探知用心太少了,还有你对外境、对未来的前途、对房子是不是卖得出去、股票会不会涨……对这些东西用心太过,导致没办法反观,说明心的力度不在追求本性上。
当心的力度和厚度用于追求本性,这时候反观才有效,很多的成就者都是出家几十年的,一般都走到了“打得念头死,许汝法身活”的这种境界。什么叫“打得念头死”?乱七八糟的各种各样想象、贪念、嗔恨、不满、狭隘,这些心的相状、形态、念头削弱了,这时候反观才有力量、才能够自肯。否则,犹如苍茫大海中偶尔一波浪,那算个屁,甚至连屁都不是——心的大海XX之大!(大家有没有发现,当我说到脏话的时候,就用XX来代替,这是自省,是一种过渡阶段,在五位君臣颂中叫兼带。曹洞宗有个五位君臣颂,里面说到本性跟外境进行交融的时候,叫“兼带”,这是一种修行方式。大家不要去追,我以后会讲。)
我们一定要让心的力量倾向于追求解脱,死绝对现世的贪恋,这叫舍弃今生;死绝对自我得到荣宠和解脱的贪恋,这叫菩提心;死绝企图通过认知的方式去了解法性的无明,法身就活了。禅宗把它概括成:“打得念头死,许汝法身活”。
你的念头打得死吗?一下课就开始东想西想,各种各样的情绪、害怕、希求充斥你的相续,这时候的反观是没有用的。你不可能像怀海一样,把知道鼻子痛和知道野鸭子飞过连接起来,就发现“知者如是”。
德山也是如此,一个光的明跟暗,知明知暗的“那个”不明不暗,一下就开悟了。但我们做不到那一步,因为太贪恋尘世了,心的整个相续都是这些东西,然后说这个尘世是假的,概念上谁都知道,在觉受中却很难。
却归侍者寮。哀哀大哭。
“师于言下有省”,初初明白了一点点。“却归侍者寮”,回到侍者住的房间(寮房),然后哀哀大哭。当触碰比较深的时候,他断疑、感动。一个人真正明白了本性,真的会对三宝非常的感激,可能会哀哭。
同事问曰。汝忆父母邪。师曰。无。曰。被人骂邪。师曰。无。
同修看他在哭,就问:“你在想念父母吗?”百丈回:“无。”同修再问:“你被人骂吗?”百丈回:“无。”
看到别人哭的时候,我们肯定会用世俗层面判断,问:“怎么哭呢?有谁欺负你吗?想你失恋情人吗?”你肯定不好意思说想失恋情人。
曰。哭作甚么。师曰。我鼻孔被大师扭得痛不彻。
那你哭什么呢?百丈回:“我的鼻孔被大师扭得痛,但痛得不彻底,所以我就哭了。”你们肯定听不懂了,但他说的老实话。
同事曰。有甚因缘不契。
你认为鼻孔扭得痛不彻底,是有什么因缘不对头吗?
师曰。汝问取和尚去。
百丈回:“你去问和尚嘛,不要再问我了,因为这个不好回答。”
同事问大师曰。海侍者有何因缘不契。在寮中哭。告和尚为某甲说。
海侍者就是淮海禅师,在禅宗里面,做侍者成就的特别多,因为耳提面命、耳濡目染,一般都会如此。但并不是做侍者都能成就,因为每个侍者的心态不同,是否恭敬、是否相信、是否有信心和恭敬心,而且要有一定素质的才会成就。有些做侍者的,上去就想讨便宜——“老子把你的东西偷了以后再说,做得人下人,方为人上人”,如果以这种心思去,你会变成善星比丘的。所以,并不是所有侍者都能成就。
还有,是不是只有做侍者的人才能成就呢?不是,中外古今的成就者大部分都不是做侍者,但禅宗里面确实有很大一批侍者容易成就。很简单,近水楼台先得月,经常被纠正、被打击,经常被扭得鼻孔痛,机会多嘛。想靠自己一根杆通到底,杆都折了,都还通不到底。
大师曰。是伊会也。汝自问取他。同事归寮曰。和尚道汝会也。教我自问汝。
“和尚”就是师父的尊称,马祖说:“你已经明白了,让我来问你!你会了吗?会么?”禅宗里面并不防碍,如果他真的会了,是可以说的。请记住,我们密宗里面不准说境界,但可以说见地。为什么不准说境界?
比如有些人修大圆满到一定的时候,晚上修知梦,会见到刹土、见到各种各样的本尊,一般来讲,这些是不准讲的,不然境界会消失。但见地是可以说的,否则怎么去利益别人啊?说境界有炫耀的成分在里面,而且会破坏修行,但不说见地,那你就是自私,见地是产生境界的根本。当然,你以炫耀的方式去说见地,那也不行。
与禅宗比较起来,说见地比说境界要靠谱很多。很简单,说境界的话,别人没办法从你的境界里面得到什么,比如你说昨晚见到阿弥陀佛、后天见到文殊菩萨、大后天又遇到观世音菩萨,这些东西除了把人吓到以及对你顶礼膜拜以外,你能利益别人吗?不能!但是你告诉他这样修、那样修、见地这样,那是对的,否则学佛干嘛?就是为了利益别人!
密宗经常提到不能说这样、不能说那样,其实是有具体的所指。上师一定要把这些告诉你们,否则,上师的职责就没尽到,听得懂吗?我没说你们的上师不好,而是说他们应该把这些告诉你。群体里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上师,除了慈师、索师这些大上师以外,好多人都有自己的上师,那么,你去依止时,他要告诉你这些细节,不然的话,就不知道该怎么办。
同事说:“和尚说你会了,让我来问你,你会不会?你怎么会的?”
师乃呵呵大笑。同事曰。适来哭。如今为甚却笑。师曰。适来哭。如今笑。
开始哭,现在笑。同事说:“你这人怎么这么怪?刚才哭,现在笑,你到底在干嘛?”百丈说:“适来哭,如今笑。”这等于没有回答,你以为他是在调侃吗?不是的,那些话也是在说见地。刚才凭什么哭啊?现在为什么笑啊?你凭什么吃饭?凭什么放屁?凭什么骂人?凭什么说谎?凭什么杀飞禽?他想说:“心是产生一切的根本”,他明白心是什么了。
看起来很神秘,我们学见地的时候,实际上早就学完了,只是你不知道该怎么运用,把它当成一句话背诵了。我偶尔会进一些佛教团体去看(我手机上的佛教团体太多了),发现背书的成堆,就是不去搞懂里面的意思,修行就更谈不上了——这样太浪费了、太浪费了!珍馐美酒不享用,只是背诵他们的名字——“这是三十年的茅台,这是五十年的五粮液,那是八十年的路易十三”,不如拿起来喝一口,老背诵这些名字干嘛?
佛教群里都在说:《椤严经》怎么讲的、《地藏经》怎么讲的、《法华经》怎么讲的、《华严经》怎么讲的,《金刚经》又怎么讲的……上面都是佛陀说的,牛叉得不得了,但你懂吗?懂,起码是逻辑上懂了。你会吗?明白了里面的宗旨,那就更厉害了。所以要当真,一定要透进去、修进去才行。
同事罔然。
同事傻了,不知道他在说啥了。
马祖升堂。众才集。师出卷却席。祖便下座。
百丈开始摆谱了——但这不是真的摆谱,是想表法。懂了这个就不用再听什么了,所以,第二天马祖升堂的时候,百丈上去把席子一卷就走了,马祖一看也就下堂了。徒弟说:“我已经懂了,不用再听了。”马祖说:“既然你都懂了,我还讲什么呢?”禅宗经常用行为来表达他们所领悟的见地。
师随至方丈。祖曰。我适来未曾说话。汝为甚便卷却席。
师也跟着方丈,马祖问:“我刚才还没说话,你为什么卷走铺盖就走了?”(“卷席”就是打坐垫之类的东西。)
师曰。昨日被和尚扭得鼻头痛。
为什么要卷席呢?百丈说:“昨日被和尚把鼻孔扭痛了。”普通人来理解这句话,就是“你昨天把我鼻孔扭痛了,今天老子不来听你的课,你还是上师,一点都不慈悲,哼!”(我昨天听你说脏话,今天就不来听你的课了,比扭我鼻孔痛还恼火,扭得我心痛。)
祖曰。汝昨日向甚处留心。
他这么一说以后,马祖就问他:“昨天我扭痛你,那是什么意思?”
师曰。鼻头今日又不痛也。
哇,这个回答牛叉!昨天我被你扭得鼻头痛 ,今天我知道它不痛了,知道痛的和知道不痛的就是“那个”,说的是这个意思。“鼻头今日不痛也”,明白鼻子不痛的也是那个。
一听到“知”,大家不要以为自己明白了。我曾说过,知有很多层面,真正透悟的“知”是不得了的——“知之一字,众妙之门。”关于“知”的内容我讲过好多,但并不是我们觉知的那个“觉知”就是,谁都知道那个觉知是,它怎么是啊?如何是啊?是个怎样的解脱啊?这是非常现实的事。
我说的是现实,并不是想象的、感觉的,一旦明白了,头头是道,处处解脱,见地会深到一点深都没有的程度。如果你还在想、还在感觉,那就说明不踏实。大部分人被指示过心性的人,处在朦朦胧胧的阶段,都不算真正的领悟,不踏实,叫“脚跟不点地”。
祖曰。汝深明昨日事。
你鼻头昨天被我扭痛,居然真给你明白了。你知道昨天痛、知道今天不痛,那个“知”就是了。但他悟得彻不彻底呢?百丈这里就不彻底了,再看下面的内容。
师作礼而退。师再参。
百丈被师父肯定了,即使明白了也要再参。禅宗里面的“参”有两种含义:第一个是完全没有触碰之前的参;第二个是触碰或者破初参以后接着再参,让它越来越清晰,叫提起再参。总共有三关,破了一个初关是不行的,而且那是不是初关也很难讲。
侍立次。祖目视绳床角拂子。师曰。即此用。离此用。
有一天马祖躺在床上,当侍者的百丈就站在旁边,然后,马祖的眼睛就看着床角的拂子(拂尘是打扫灰尘的工具),百丈就斗机峰了:“即此用,离此用?”他把拂子比喻成修行的方法和过程,比如观修、四夺(四夺是最初步的)、觉照等等,“时时常拂拭,莫使惹尘埃”。但不能老是在拂拭,用了就要把它放下。
当马祖去看拂子的时候,百丈就说修行方法“即此用,离此用”,用了它,就把它放下,甚至在用的时候都不存在,才是真正的“即此用,离此用”,意思是这些方法在做的时候都是空性的。
比如观修四夺,观修的方法用思维或者用光去射,修的对境是瓶子、柱子。在用光去射或者思维它的时候,它同时就是空性的,这就叫“即此用,离此用”。我们修的对境是幻化的、空性的,我们能修的方法也是幻化的、空性的,这叫“幻火烧空木”。
因为我们对对境有执着,所以产生一种修行方法来对付这种执着,当那种执着消灭以后,修行的方法也消灭了,一样要放下来,也叫“即此用,离此用”。用的同时,明白它也是虚幻的,牵涉到很深的大圆满修行也是如此。当我们生起这种觉悟的时候,并不是说进入一种定中间完全不动了,你可以动,可以有念头、有觉受,但本质本身是没念头、没觉受的。但生起念头和觉受的时候,也是无实质的,这个时候可以叫做光明的游舞。
我们处在这个状态的时候,可以有念头、有想法。比如我处在这个觉受的领悟里面,我生起一个念头,在领悟中间再去观修我的身体也是假的,身体的实有感一下就消失;同时,你去观修空性的那种想法、念头,也一下就消失,这也叫“即此用,离此用”,是具体的运用方法。
这个方法我以前好像在一个小禅七里讲过,即使你在观修,那个基础领悟都还在。也就是说,在大圆满里面,观修也是虚幻的,“即此用,离此用”,你不能把它的方法当真了。什么叫做把方法当真了?你的注意力一集中在那里,丢掉那个领悟的时候,就不是大圆满了,而变成庸俗的观修了。已经被直指了心性的师兄们,可以听懂这些,没有被直指心性的、没听懂的,先听了再说。
祖曰。汝向后开两片皮。将何为人。师取拂子竖起。祖曰。即此用。离此用。师挂拂子于旧处。祖振威一喝。师直得三日耳聋。
这个公案流传已久,最牛叉的就是这一点,马祖根本不认同他,从见地上来说,“即此用,离此用”是不究竟的,为什么?马祖问:“汝向后开两片皮,将何为人?”什么意思呢?你以后开口说法,到底告诉人家什么,“开两片皮”是开两片嘴皮的意思。
然后,百丈把这个拂子竖起来,表达他要“时时常拂拭,莫使惹尘埃”。祖曰:“即此用,离此用”。你不能老竖起拂子(老弄那些方法),要离此用。然后,百丈又挂拂子于旧处,拿起来用了,就把它放下,也是“即此用,离此用”——似乎说得很好,但马祖不干了,振威一喝(啪…贺…哼…,不知道是什么),那一下,“师直得三日耳聋”,一下沉浸在法性定里面(不一定是标准的法性定,一下就完全听不到声音了,现象都消失了,三天处在那个状态里面。)马祖想说:“那只是修行,真正本体的见解不是这样的,没有什么‘即此用,离此用’的东西。”
后来,黄檗听到百丈讲述这个故事,伸出舌头,赞叹马祖大机大用,真的牛叉!在说这个“即此用,离此用”的时候,百丈已经处在很深的单空里面,很牛叉的,最后马祖一吼,本性赤裸裸现地出来。说明百丈是钝根,他要靠境界,那样深的境界才能够自肯。有些人不一定的,像德山、南泉这些,轻轻一下就自肯了。自肯并不是你意识回过头去说自肯就自肯的,自肯是现量的确定,很难的。
自此雷音将震。
自此以后,百丈开始传法,就像雷一样的布法声音。
檀信。请于洪州新吴界。住大雄山以居处。岩峦峻极。故号百丈。
信徒把百丈请到洪州新吴界,住在百丈山,悬崖非常高峻,有百丈那么高,由此称他为“百丈老人”。“已是悬崖百丈冰”,我说的是毛主席的诗。
既处之。未期月。参玄之宾。四方麇至。沩山黄檗当其首。
在那里住了还不到一个月,四面八方来请教的人络络不绝,他的弟子沩山(沩仰宗创始人)和黄檗(临济禅师的师父)来当首座。
一日。师谓众曰。佛法不是小事。老僧昔被马大师一喝。直得三日耳聋。
有一天,百丈跟他们说:“佛法不是小事。老僧昔被马大师一喝。直得三日耳聋。”说起这个境界,三日耳聋并不是真的耳朵聋了,而是听而不闻、视而不见,处在那种非禅定的法性定里面。法性定其实有很多境界,中观说的法性定,是在打坐中间消失了。
黄檗闻举。不觉吐舌。
黄檗听了以后,不觉地吐舌头,觉得马祖牛叉!
师曰。子已后莫承嗣马祖去么。檗曰。不然。今日因和尚举。得见马祖大机之用。然且不识马祖。若嗣马祖。已后丧我儿孙。
百丈跟黄檗说:“以后你是不是要继承马祖啊?”黄檗说:“不。”为什么呢?今天因和尚讲这个故事,才知道马祖的大机大用,但我并没有因为这个故事而完全知道马祖。接着说:“若嗣马祖。已后丧我儿孙。”如果我要真正完全去学马祖的话,就会害我的弟子。
师曰。如是。如是。
百丈就夸他:“对的、对的。”为什么呢?
见与师齐。减师半德。见过于师。方堪传授。
这就是禅宗,见地要超过师父,才有本事去传授;超不过的话,就等于损伤了师父一半的道德。这与密宗的说法有点不同,你怎么可能超得过上师呢?因为密宗里面认为上师是法身,法身是没办法超过的,根本就不高、不低、不增、不减,没有实质,故而不存在超过。
这个公案所说的“超过”,是指随因缘而起机用的那种超过。也就是说,你要在不同的时代,用不同的方式去传播佛法的真义,而不是应循守旧、呆板僵化去背诵那些东西,这样的话,就会“若嗣马祖,已后丧我儿孙”。
禅宗非常活泼,根据形势把真义传出去,而不是死记硬背,根本落不到实处的意思。禅宗还有一句著名的话:“学我者生,试我者死。”什么意思呢?跟着我学的,是对的;要是呆板去模仿我,你就死定。禅宗经常说“会么”,现代人也跟着邯郸学步,见面就说“会么”,老师背诵禅宗的机锋语,有什么意思啊?你要明白这些话里面什么意思,而不是这句话该怎么去说,你以为答选择题啊?
所以,黄檗是这个意思,并不是说在法身层面要超过上师,这是不行的,因为密宗要视师如佛(法身佛),法身哪有超得过超不过啊?你说超过的时候,表明有两个东西了,有高低、大小、好坏之分,连一个都不存在,有超过吗?法性离一多,密宗是从这个角度去看的。
禅宗里面所说的“超过”,是指在传播的方式上,我们要跟随时代。但在法身的层面,没有超过不超过之分,在传播的方式上,可以根据不同的时代、不同的文化、不同的因缘来大机大用,像马祖一样根据不同的方式,要么喝、要么踢、要么传教。马祖传教很精彩的,一会儿说“即心即佛”,一会儿说“非心非佛”——“即心即佛”说的是光明;“非心非佛”说的是光明的空性;“平常心是道”说的是修行方法。马祖非常的灵活,弟子成就的也有很多,原因就是如此。
以上就是百丈怀海禅师见野鸭子的故事,还剩一点时间,跟大家分享一下洞山的五位君臣颂。
“五位君臣颂”是指禅宗修证的五个阶段(五个位次),后来有人为它注释了凡夫位、见道位、修道位、证道位,这不一定准确,是后面的人附加上去的批注。实际上,五位君臣颂是认识法性和法性后面的一些修行,甚至初地以前都可以这么说。当然,从初地以后到佛地也可以这么说。
我们汉传佛教的人不学五部大论,对见道前、见道后、加行道、修道位这些具体的东西不了解,动辄就说这个人是二地菩萨、三地菩萨、八地菩萨、十地菩萨……挺搞笑的!读了《现观庄严论》之后,就知道没那么简单。
这里讲到正中偏、偏中正、正中来、偏中至、兼中到,什么意思呢?正——指法理、空性;偏——指现象的。为什么这么说呢?法性无大无小,大而无外,小而无内,它永远都是正。偏是什么呢?凡夫出现现象,总是偏于一面,比如人道就偏于人道的东西,其他的东西显现不出来,所以一定会偏,会有角度、局限性,所有凡夫层面的显现都会如此。
什么叫做正中偏呢?刚刚开始触碰的时候,大部分人都在这里,此处用了三句话来形容。
正中偏:三更初夜月明前。莫怪相逢不相识,隐隐犹怀旧日嫌。批注是(凡夫位——背觉合尘)。
其实根本就不是如此,而是在触碰法性的时候才会如此。如果是凡夫位,还用得着说正中偏吗?“正中”就是整个呈现的都是法性,但有一点显现。如果纯粹不修行的普通人,根本就不用说这些。说的是修行人触碰到法性,但实际上还不牢靠,只触碰到一点点,这叫正中偏。
“三更初夜月明前”,形容就像三更的月亮刚刚出来,看到了以后,你不要奇怪相逢不相识。“隐隐犹怀旧日嫌”,身心老是用过去的方式在判断,不能确定。大部分被指示心性的师兄都是这样的,一会儿是、一会儿不是、一会儿肯定、一会儿不肯定——“我现在已经明白空性了,过两三天,又不对了。”
虽然这是五位君臣颂的第一句,但基本要拖一生,这个阶段是最长最难的,后面就会很快。当然,你直接说他就是凡夫,也可以,因为他完全不知道什么是觉性。
后面就比触碰真很多了,可以叫做初悟(破初参)。但这里批注说是见道位,见道位已经是初地菩萨了,应该不是如此,见道位是对本性认得比较真了,但不一定到了初地菩萨,离初地菩萨还要修行很长一段时间。
“偏中正”就是在所有乱七八遭的现象中间突然发现了产生这些现象的本质。
偏中正:失晓老婆逢古镜。分明觌面别无真,休更迷头犹认影。(见道位——明心见性)
“失晓”就是早晨;“老婆逢古镜”女人早上起身梳头照镜子。这里的“古镜”是指心,就像破晓以后太阳出来看到这些现象;“逢古镜”就是发现了心,心就像古镜一样,在禅宗里面经常用古镜来形容心。下一堂课我会跟大家讲关于古镜的事。
“分明觌面别无真”,就像老婆看镜子一样看得非常真切。当我们发现本性的时候,除了这个,别无其他。“休更迷头犹认影”,认得比较确定的时候,我们再也不会怀疑了,再也不会看这些本性的显现(一些偏的显现),不会再去认外境,也不会去认心产生的各种境界,空、明都不是,而是真的知道了本体,所以叫开悟了。
“正中来”就是开始修行了,磨砺这个本性。
正中来:无中有路出尘埃。但能不触当今讳,也胜前朝断舌才。(修道位——依体起用)
领悟的本性其实没有实有本体,但它有显现。我们往往在显现和本性中间开始纠结,“万象丛中独露身,拨不拨万象”就玩这些。我们的心在取见地的时候,要怎么去取?这是非常细微的,所以才会有自续派、应成派之分。应成派里面,即使你证悟了,该怎样让我们的心处于正确的见地中修行?
真的有这样的问题,比如帝洛巴说:“显现不会约束你,执着才会约束你。”应成派说:“显现就是执着。”我们该怎么处理这些?当然,在闻思理论的时候,只是概念的互相攻防,你说过去、我说过来,但修行的时候,取的就是一种见地,即心的运行方式,这个就是窍诀。
这里告诉你什么是窍诀——“但能不触当今讳,也胜前朝断舌才”。古代的时候,皇帝的名是不能直接称呼的。比如,古代考状元应试的时候,一定要想办法避讳当今圣上的名称。
大家看过电视连续剧《康熙王朝》吗?里面有一个情节,一位很厉害的秀才叫周培公,因考试的时候没有避讳当今皇上康熙的名讳,直接被考官赶出了考场,后来他成了非常出名的大将。
这里并不是说要避讳当今皇上的名字,而是说无论什么样的显现,“无中有路出尘埃”,只要不丢失本性,叫做“不触当今讳”——只要你还保持这种领悟,那么,“也胜前朝断舌才”。
“也胜前朝断舌才”,比喻哪怕你在考试中间避开了当今圣上的名讳,也比那些很会说话的断舌才子,他触到了当今的圣上,也会被干掉。意思是说,如果你“无中有路出尘埃”,虽然本性无形无相,但却显现了很多东西。只要你不丢失这个证悟,也比说东说西、只会概念的人好很多。修行就是如此,保持这种领悟不放,叫“龙衔海珠,游鱼不顾”,这是修行的一种状态。
“偏中至”就是在现象中间,开始抓到根本了,不用像以前那样拼命去保持觉性,生怕丢失掉觉性。
偏中至:两刃交锋不须避。好手犹如火里莲,宛然自有冲天志。(修道位——摄用归体)
前面各种现象出现的时候,不要跟着它跑,保持在觉性里面,叫“不触当今讳”,胜过你说这样、说那样。这时候不是了,你出现就出现了,出现的话,我就偏偏往各种各样的现象里面去,即我们常说的训练妙力。越恐惧、越害怕、越贪婪,越往里面去,我一样可以认为这些贪、嗔、痴、慢、疑的显现全都是觉性,这就是“犹如火中生莲,宛然自有冲天志”。
这时候不是完全守在自己的觉性里面,而是去度众。修行里面的度众,就是经历各种各样二元分别特别强烈的一些场景、情绪、状态,然后突破它们。(我用了“突破”这个词,那时候没什么突破不突破,就像大圆满说的任何东西现起都是法性,请记住是“任何东西”。)这个叫“偏中至”,开始透过各种现象了。
最后的“兼中道”就很厉害了,这里说的是“证道位——心境一如”。实际上,从五道十地,第一道是资粮道,第二道是加行道,第三道是见道,第四道是有学道,第五道是无学道。这个“兼中到”只是到见道,这个时候的见地是什么样呢?
兼中到:不落有无谁敢和。人人尽欲出常流,折合还归炭里坐。(证道位——心境一如)
本性说它有和无都是扯淡的,“谁敢和”就是谁能够明白它?一个非有非无的东西怎么合法?你只有明白了,才能合,不能合就是二,要么有、要么无。怎么样才是这种状态呢?
“人人尽欲出常流,折合还归炭里坐。”每个修行人都要冲出这个无常的生死逐流,好像有一个离开轮回的解脱涅槃,那是错的。真正的是“折合还归炭里坐”,真明白了以后,显现就是证悟,轮回就是涅槃,色即是空,这是最高境界。
见道的时候,心境就是这样的,并不是我们想象的一个特殊状态,而是对所有现象深刻地明白。当然,有一个状态可以帮助你非常深刻地明白,就是“法性定”。但一个人不可能永远在法性定里面,佛陀永远处在法性定里面,但祂是有显现的。我们说的法性定是没有显现的,在法性定中始终不出来的话,就不能叫大乘的法性定,只能叫小乘的涅槃。
“五位君臣颂”说的就是这个,里面提到的“古镜”,是指心性,然后讲了修行的一些过程。这几句话后面批注的凡夫位、见道位、修道位、修道位、证道位,这些说法是不准确的,跟五部大论的见道迥然不同。
今天的交流到底结束,刚好把“五位君臣颂”讲完,明天还有一些故事,尽量把它讲完,讲不完也不能再讲了,禅宗的故事成堆,再讲下去不知道要讲到何年何月。
好,现在开始回向。
【注:文稿内容未经讲授者本人审核校对】
- 佛法与东西方哲学第15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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